偶尔翻书，蓦然在一本印刷精美的画册上（即《99首都书画艺术家新春联谊年会作品集》）见到李自强一幅国画《红了樱桃》。我和自强相识多年，也曾见过他不少的画，但从未见如此精彩的作品，不由竟使我多次拭目相看，心中不断地暗自发问：“这是他画的吗？”

《红了樱桃》画面简洁淡雅，作者用浅浅的赭石色皴擦勾染了三四只可爱的小松鼠，并点点滴滴地画上了几枚红色樱桃，四周留下大面积的空白。三只小松鼠活泼生动，神态各异，妙趣横生，好象三个顽皮的孩子在那里天真地戏耍，令人叹为观止，回味无穷！初看其用笔用色似乎并未有甚惊人之处，然通观全画，浑然天成，境界全出，确有“一语天然万古新，豪华落尽见天真。”的新鲜感触。

这使我想起来明代张岱的散文《湖心亭赏雪》，这篇仅有二百字的文章真切地描绘了西湖冬日的雪景，我还记得其中几句：“余拿一小衣，拥毳衣炉火，独往湖心亭看雪。雾凇沆砀，天与云与山与水，上下一白。湖上影子，惟长堤一痕，湖心亭一点，与余舟一芥，舟中人两三粒而已……”文字精炼到极至，寥寥数笔，境界全出。你看那大雪后的山光水色，那凝寒的空气和人物活动，经过他的妙笔点染，顿成一幅层次分明的生动图画。这和自强的《红了樱桃》有着同工异曲之妙。

“落尽豪华，造乎平淡。”这是诗文美的极至，画也亦然。苏轼说：“绚烂之极，归于平淡。”至此始信矣！

一幅好的作品常常会引起人们的联想，好象有一种弦外之音，画外之意，耐人寻味。美学家王朝闻在《中国花鸟画集》序言中曾言简意赅的一语道破：“花鸟即人。”对此自强是早透消息矣！自强不但松鼠画得好，鱼和公鸡也画得好，你看他用爽快的笔墨塑造的大公鸡，就像趾高气扬的武士一样，多么神气！那快嘴利爪，那傲视的目光，好战的姿态，不也是咄咄逼人吗？

时下画风浮躁，不少画者常常不愿深入观察体验生活，也不去读书钻研，在艺术境界上下苦工夫，而是单单追求一些所谓的新、奇、怪，做些表面华丽的文章。这样的作品，既无真情实感，也不耐人寻味，还要以大压人（画幅愈画愈大），有人说，这是一种慵倦空虚的表现。但是这种画风眼下竟是相互攀比，逐浪日高。而自强能以清醒的头脑“抱朴守拙”，我行我素，创作出许多与人民大众生活感情相近具有质朴美的作品，亦是难能可贵的。

自强是一位非常勤奋的人，四十年刻苦的修炼，积淀了深厚的艺术素养。他当过报社编辑多年，在河南美术出版社做过社长，亦在河南省书画院出任常务副院长，一级美术师。然而多年来，常常是“公务繁忙”、“为他人作嫁衣裳”，自己很少有充裕的时间作画，因之他不得不利用业余时间在晚上用功，而这四十年又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呢？至今还养成了掌灯夜读的习惯。他爱喂养各种小动物，从中观察摩写其神态。他说：“我画我所爱，我是带着感情去画。”

我认为他的画大有起色还是在他退休前后这几年。为什么这么说呢？一是他有了充裕的时间创作，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是，他除去了繁华，多了些真情；少了许多浮躁，带来一片宁静。水静犹明，何况精神！这些年他静下心来读了不少书，他说他现在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艺术方面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。

古人说过：“精神到处文章老，学问深时意气平。”自强现在画出如此好的作品，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一九九九年八月二十日